老人推着车子去倒马桶。 61年前,当18岁的少女冯桂芳戴着大红花,从城南的老宅拿起第一个粪桶时,她没有想到,这个“最苦最累但最光荣”的活会压垮她的背脊。现在,她是南京最后一个倒马桶的人。几十年来,刷马桶的钱从3角涨到30元,而主顾却已从高峰期的几十个降到了5个。近日,我随同冯桂芳、行走在这个城市最后一群依然使用马桶的人家,体验这个即将消失职业的别样人生。 79岁冯桂芳一早推车出了门 清晨6点,东白菜园附近一小区内,初白的光从残缺的玻璃里射进来,冯桂芳家就住7楼。下楼梯推起平板车,一只铅皮桶搭在两只红漆已经脱落的马桶上,车子“嘎吱嘎吱”作响。 我帮她推车的时候,她垫着脚步走。在小松涛巷和淮海路,她最后的5个客户正从睡梦中陆续醒来。当年,她为了生计,接了倒马桶的活计,丈夫拉起了三轮车,日子虽然清苦,但却舒心。79岁高龄了,我问冯桂芳为啥不退休养老。“人得有良心,不能拿乔,人家习惯了我去倒马桶,我干一天算一天。”冯桂芳掰着指头算。 给5家人倒马桶,月入140元 “来啦?”“啊!这两天天气要凉了,把冬天的衣服拿出来晒下哎。”……小松涛巷76号,一幢建于上世纪70年代的老房子。板车上不了6楼,我帮着老人扛着马桶上了楼。 搬到小松涛巷后,张老太太家就一直使用马桶。冯桂芳麻利地端起老马桶,倒进自己带来的马桶里。记者帮老人扶着马桶时,一阵臭味扑面而来,几点粪便溅到冯桂芳身上。 “臭不臭?真臭。当姑娘的时候,搽过胭脂口红雪花膏,看见路上的粪便也会捏个手帕堵鼻子。但这就是我的饭碗,不讨不要,粪是臭的,饭是香的。”冯桂芳没停手。上个月,有两家人搬离了淮海路社区,冯桂芳的客户已经由7家变为5家,3家每月各收30元,2家每月各收25元,这笔收入是140元,加上老伴去世后每个月360元的抚恤金,这是她和女儿所有的收入。 冯桂芳最近从老姐妹那边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,在青奥会前,这里的房子肯定要拆迁,这也就意味着,冯桂芳将结束60多年的倒马桶职业。 老姊妹给她一块饼当午饭 上午10点半,冯桂芳推着车来到淮海路。段奶奶家的房子建于上世纪30年代,几十平方米,狭小,没有卫生间。冯桂芳为段奶奶家倒马桶已经36年了,“先是给她婆婆倒,后来就是给她家倒。”半个多小时的忙碌,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马桶仍然被放到原处。三十多年的交情,段奶奶也摸透了冯桂芳的性子。就说不久前有人要资助冯桂芳,让她不倒马桶。“她是个有情义的人,肯定不会同意的,还有我们这些老姐妹呢!” 下午3点,从淮海路最后一家人家出来,冯桂芳从怀里掏出一张饼,就着雪碧瓶里的开水开始午餐。“饼是老姐妹给我的,中午自己随便吃吃无所谓,晚上还要回去给女儿烧饭。” 午间阳光很晒,老人在阳光下吃得很香。 ■记者手记 倒马桶是臭,工作不分贵贱 采访结束后,老人和我笑着告别,我要给她拍张照,她把那顶绣着花的帽子扶了又扶。她的记忆中,上一次拍照也戴着一朵花,刚参加工作时,单位的党支部书记严肃而热情地握着她的手:“冯桂芳同志,交给你一件虽然辛苦,但同样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,倒马桶是臭,但工作不分贵贱。” 冯桂芳记得,她当时的心情就像结婚那样开心,“我不假思索地接受了,保证干好这个活计。”几十年来,当年的单位早已没了,南京倒马桶的,也只剩下了她一个人。为了一份承诺,她默默坚守了61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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